林温姝将羊汤碗推到姜清芷手边,望着窗外初歇的雪色轻叹:
“你总把万事都盘算得滴水不漏,我也该回去料理铺子了。”
她起身时,广袖扫过案头契约,
“明日送粮去黑风岭,可要我同去?”
“不必。”姜清芷摇头,指尖摩挲着铜铃,
“你且盯着漠沙城的商号,若粮价有异动即刻知会我。”
待林温姝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,姜清芷轻叩窗棂,沉声道:
“竹一。”
檐角积雪簌簌坠落的瞬间,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阶前,玄衣暗卫单膝跪地,面上蒙着的黑巾只露出一双冷锐的眸子。
“萧乾可说了,这次新知府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姜清芷转身时,鎏金短笛磕在桌沿发出清响。
竹一垂眸禀道:
“回小姐,萧大人说,新知府陈墨白为官清廉,嫉恶如仇。”
姜清芷指尖在鎏金短笛上轻点两下,声音波澜不惊:
“那他对土匪如何处置?”
“奉行铁律。”
竹一语调冷肃,
“陈墨白治下缉盗公文明载‘匪类不化者,首劝降、次威慑,三犯即斩’。”
屋内静得能听见炭盆轻响,姜清芷将铜铃绕着短笛转了半圈,忽然轻笑:
“难怪周魁那日攥着调令铃不肯松手。这官被贬到我们这来,没有怨言?”
“陈家世代忠良。”
竹一拱手答道,
“只因丞相独揽大权,陈墨白不满结党营私之举,三番五次上书弹劾,才遭贬谪。陈家满门将‘忠君’二字刻入家训,哪怕远谪漠沙城,想必也不会就此收敛锋芒。”
姜清芷倚着窗框,鎏金短笛在指尖灵巧翻转,铜铃轻晃声混着风雪,在屋内织成细密的网。
“忠君?”
她忽然嗤笑一声,
“忠的是朝堂上那个被架空的帝王,还是陈家世代标榜的忠义?”
话音未落,指尖突然发力,短笛重重敲在窗棂上,惊飞檐下两只寒鸦。
竹一垂首敛目,默不作声,唯有檐角积雪簌簌坠落的声响,在寂静中愈发清晰。
姜清芷盯着短笛上斑驳的鎏金纹路,铜铃摇晃的节奏渐渐放缓,最终归于沉寂。
良久,她顿了顿,声线裹着冰碴般的冷意:
“这个陈墨白多久到?”
“回小姐,”
竹一立即拱手,
“据暗桩来报,他已过青州地界,若换马疾驰,三日后便可抵达漠沙城。”
“知道了,你先退下。”
姜清芷神色平静,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。
竹一抱拳,身影如暗夜中的幽影,悄然消失在夜色里。
“三日后啊,看来自己准备时间不多了。”
姜清芷捏着短笛抵在唇侧轻敲,烛光闪烁间,她的眸光冷厉如霜,透着一股难以捉摸的狠劲。
她凝视着墙上挂着的漠沙城地图,眼神在黑风寨与府衙的位置反复徘徊,脑海中思绪翻涌。
良久,她沉吟片刻,扬声唤道:
“小桃!”
很快,脚步声由远及近,小桃匆匆入内,鬓角因赶路而沾上了几片晶莹的雪绒,发丝也有些凌乱。
她喘着粗气,赶忙福身行礼:
“小姐!”
“去吩咐厨房,准备三天后的宴席,给新知府接风洗尘。”
姜清芷指尖轻轻摩挲着短笛上的鎏金纹路,烛光映照下,她的神情透着几分高深莫测,
“规格按州府大员的标准,菜式以西北风味为主,手抓羊肉、胡辣羊蹄、烤全羊都备上,再配两道江南清蒸鲈鱼、翡翠白玉卷这类精致小菜。酒就开两坛十年杏花酿。”
小桃微微一怔,低声道:
“可小姐,宴席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