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玉清感到自己实在自私,可说出去的话覆水难收。
谢府上下,俱以为他们兄弟二人兄友弟恭,谁想得到他们实则相看两厌。谢诏掌控整个谢府,不允许有一丝意外出现,那些悉心关切,也不过是做给母亲看,不然依他的手段,小意根本无法嫁入谢府。只不过于他而言,小意相较其他人,是他不屑一顾的,可控的。
他抬眼看向俯首望着他的谢诏,看着那张犹如照镜子一般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,心生厌恶。既要生了他,又为何生了一个谢诏,处处比他强。
谢诏没有应答,或者说,他已经习惯了在谢玉清面前如此沉默。
在谢玉清刚知道自己的病那会,他说的话比现在伤人多了。
虞枝意站在屋外,想要听清兄弟两在说些什么…是否会涉及到谢玉清死后,她要不要陪葬的事情,她踮着脚朝里看,又觉得有些不雅观,只时不时地看向屋内,愣神间,谢诏猝不及防地从屋子里面走出来,与她打了个照面。
诡异的是,在与她错身而过时,谢诏停下脚步,冰冷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。
虞枝意的双肩发颤,抬眼看过去,却对上一双毫无感情的眼睛,她心尖一抖,赶紧垂下头。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样一副画面,谢诏,也是用着这样一个眼神,冰冷中掺杂着一丝轻蔑,交代下人让她陪葬。
她快步走进屋子里,似乎这样,就能把那股冰冷窒息的感觉丢在身后。
走进里屋,谢玉清正想下床倒杯水,虞枝意赶忙上前,斟茶递给谢玉清。谢玉清看着她惊魂未定的神情,抚上她的手,”怎么了,手怎么这么凉?“
虞枝意摇头,”没事。“
忽而又想到了什么,”你的身体好些了吗?“
”我没事。“谢玉清笑了笑,胸口压着的那股郁气吐出后,他反倒觉得轻松许多,像是随口一问,“小意觉得兄长是个怎么样的人?”谢诏正是他期望中成为的样子,若是让小意选,也定会选他吧。
虞枝意想起在门外时的那个眼神,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哆嗦,“是个好人。”
听着她言不由衷的回答,谢玉清笑了起来,刮了刮她的鼻子,“小意的回答可真是…”
”这些都不重要。“虞枝意担忧道,”你的身体,真的不需要请大夫来看看吗?“
”这是老毛病了。“
“这病也只有张大夫能够压制一二。旁人的药,我可不敢吃。”
虞枝意拧着眉头,“就该让张大夫也跟着一起来。”
“何必麻烦张大夫。”
虞枝意眉间笼着一股愁云,谢玉清微凉的指尖按在她的眉心,“怎么总是皱着眉头。”
出谢府后,她一直提心吊胆的,生怕谢玉清出了什么事。她早知道谢玉清要死的,或早,或晚。可当亲眼看到谢玉清咳出的血丝,心中还是生出一丝隐痛。谢玉清没有安慰她还好,他一开口,虞枝意的眼泪便如决堤。
“你说怎么回事?我担心你的身体。你却不把自己当回事儿。”说着,虞枝意开始抹起泪来,抽抽噎噎地,把眼睛哭的又红又肿,一边哭还要一边埋怨,“你不知道,我都怕死了。若是你有个什么事,叫我可怎么办?”
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洇湿了帕子,擦不尽似的。
一番吐露真心的话,叫谢玉清怔住,露出一个似笑非笑,似哭非哭的表情来,“小意,你这样,让我怎么放的下心来。”
“放心不下来,就不要放心。”虞枝意怔怔道。
这一刻,谢玉清竟不敢看她的眼睛,只伸手把她揽在怀里紧紧抱着,恨不得要将她嵌入骨血之中。
两人在房里直待到了天黑。
正当两人情意浓浓,难舍难分之际,帘外宝鹊和别人的说话声打断了他们两。
“宝鹊姐姐,二爷和二奶奶在房里吗?”
“你有什么事,先和我说。”
虞枝意与谢玉清对视一眼,朝外喊道,“宝鹊,是谁来了。”
接着,便听见打帘的声音,宝鹊从帘子后面探出身体,后面还跟着一个青衣婢女。
“青鸾,是沈姐姐让你来的吗?”
青鸾行礼道,“回二奶奶,是大爷命我来的,说是温泉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,只等着二爷、二奶奶过去。让我来问问二爷、二奶奶这会儿是否得空过去。”
“麻烦你跑一趟了。”虞枝意使了一个眼色,宝鹊连忙拿出一个荷包来塞在青鸾手里。
青鸾垂下头,眼角似乎隐着泪光,把荷包攥在手里。
“回去和大爷说我知道了。”
青鸾慢慢退了出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