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前陆云淑还不懂,只觉得谁最尊贵,在这宫中就受人仰望,便要让所有人都俯首帖耳。可现在陆云淑懂了,她生母去世,跟着皇后的日子她才明了宫中有多寂寞,在旁人欢笑之时,总有人掩面哭泣,这宫中安静,却也让自己反复跳动着的心听起来格外苍凉。
陆云淑想,这样为了皇后的歌舞升平,不过是让众人都热闹,而皇后娘娘更想要的,还是在自己的宫中,执笔作画。若是萧夫人能一同来,品茗赏梅,或许会比这里更自在些。只是可惜了,今日落雪,却要被困在这囚笼里,听着那些道貌岸然的恭贺,看着那纸醉金迷的荣华。
一番祝祷完毕,皇后看了皇上的意思,起身告退。这场宴饮欢乐的结束,便是朝政议事的开始,外来的使臣已然等得不耐烦了,他有几次想要站起身来,将那歌舞叫停,他哪里知晓,这样长的歌舞并不是为了皇后祝贺,而是为了磨他心性,给他下马威的。
这使者看了一眼太子,可偏偏太子只是饮着酒,看着那其中的歌姬,目光甚是起劲,似乎并不把使者看在眼里。使者求助不能,只能坐下来又吃了几杯酒。
陆云淑照例是要跟着皇后走的,宫中的那些女眷自然也都要散去,萧时晏不能干政,便跟着公主一同离席。临走前,萧时晏和刚刚赶到的顾青运打了个照面,他微微颔首,并没有多说什么,擦肩而过。
出了殿外,皇后娘娘才长舒了一口气,外头的雪还未停歇,正是看雪的好时候。皇后娘娘叫住了萧夫人,这才笑道:“萧夫人在宫中也无去处,本宫回宫也无聊,不如你跟着本宫回去说话聊天。”
萧夫人自然点了点头,对着萧时晏和陆云淑又不放心地吩咐了几句,这才跟着皇后娘娘回去了。
看着这样远去的身影,陆云淑对着身边的萧时晏道:“皇后娘娘很喜欢萧夫人,她们志同道合,或许萧夫人应该早进宫,这样皇后娘娘也不免太寂寞。”
“若是臣的母亲早早进宫,那么弹劾的折子估计就要把萧家吞没了。”萧时晏并没有像陆云淑那般感慨,他的目光却是冰冷的,有些意料之外的冷漠。
陆云淑被这样的冷淡吓到了,她习惯了萧时晏对她的好,忽然萧时晏便回了从前的清冷,她还有些不太适应。她看着萧时晏:“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
“公主,就连皇上赐婚不也说是为了权衡萧家吗?若是臣的母亲进了宫,那么定然会有人传出来,说萧大将军想要让自己的妻入宫,里应外合,目的不纯。”
人言可畏,那时候萧家又如何自处?
陆云淑没想到这一点,她原本也是随口说的,是不希望皇后娘娘寂寞,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一层。她不喜欢这样算计,勾心斗角,可是这些在萧时晏的眼中,好像只是寻常需要提心吊胆的事情。
“所以,你装作去花柳之地,去醉生梦死,也是为了保全萧家吗?”陆云淑渐渐明白了,她蹙眉,心中有说不出来的难过,“所以,若是没有你我之间的际遇,若是你不曾喜欢我,可是为了保全萧家,你也能与我成婚,放弃一切。”
也放弃,征战沙场?
陆云淑忽然觉得自己从前所做过的事情,都很是鲁莽,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心意,不想后果。她从前那样帮着萧时晏去战场,去圆满这样的遗憾,而萧时晏总是不太热衷,好像已然知道了结局。
现在想来,这一切都是陆云淑自己还未清醒过来,还不明白自己是公主,是最不能由自己的性子来行事的。
“所以,前些日子,你与顾青运说话,也是想要知道萧大将军在沙场的安危吗?”陆云淑想到了,方才在席间的使臣,几次三番想要说的话,想来也是为了战事,而顾青运一个外臣,在宴饮结束后被召入殿内,想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。
“是这样的,公主。”萧时晏看着殿内,并没有要走的意思。
“那么此刻,我们要做什么呢?”陆云淑抱着暖手炉,看着萧时晏。这时候却没有了风,细碎的雪落在陆云淑的脸上,还有些冰冷,却能让人醍醐灌顶。
“公主,冷不冷?”萧时晏问。
“不冷的,今日我听了驸马的话,穿了厚厚的斗篷,也有暖手炉的。”陆云淑明白了,萧时晏想要做什么,她不想要让萧时晏为难,此时的萧时晏心中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担忧。
果然,萧时晏淡淡道:“既然如此,那么还劳烦公主与臣,在这里略站一站等一等。”
看看这风雪,何时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