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路两旁树林茂密,月光在下过雨的地面上铺了一层亮银。
程千绘走得很快,她方向感很好,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回去的路。
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声,但她并不觉得害怕,反而从容自信,毕竟比这更黑更难走的山路她都走过来了,更何况这平坦的大马路。
“——程千绘!”
听见这个声音,程千绘还是在原地站住了,她慢慢转身,在十几米开外的马路上站着一道瘦削的身影。
路灯的树荫把陆衡整个人都笼罩住了,整个人显得晦暗,他向程千绘走来,道:“怎么提前走了?”
“不想再继续待着了。”
陆衡故作轻快地笑了一下,明亮的眼神直直地望着程千绘:“今天我生日,再陪我一会儿好不好?”
程千绘甩开陆衡想要过来牵她的手,直白道:“你食言了,我要回去了。”
陆衡另一只手直接拉住程千绘的胳膊,他的力气很大,程千绘趔趄了一下,她怒视道:“你听不懂人话吗?我要回去了!”
陆衡自知理亏,他逼着自己放缓声音,再次望向程千绘,眼神明显得带着一点祈求:“对不起,你能不能再留下来陪陪我?”
程千绘有些不耐烦:“我已经打车了,现在在小区门口等我,我要回去了。”
陆衡声音有些颤抖:“……那你能原谅我吗?”
“你做错了什么?你什么都没做错,是我小心眼,是我无理取闹想离开,哪里用得着你陆衡亲自跑出来找。”
程千绘盯着陆衡:“放手!放不放!”
她正准备给陆衡下巴来上一拳,陆衡的手忽然松了。
程千绘心里舒了口气,她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,对他道:“以后不要来找我了。”
说完,程千绘转头走了。
看见陆衡回来的时候,陆其笙终于松了口气,她慌称陆衡去了卫生间,自己则陪姨妈喝香槟,一边听乐队唱歌一边故作放松随身摇摆,陆其笙原以为姨妈会追问陆衡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,但她没有,她淡定地融入年轻人的群体中,就把这当做一个简单的party。
陆衡回来后,陆母什么都没多说,她对陆衡招了招手。她招手的动作让陆衡一下子就想起刚到陆家的那段时光,那个女人让他哭他只能哭,让他笑他便只能笑,她让自己年幼的儿子拥抱自己,问他原来那个妈妈好还是现在的妈妈好,陶瓷娃娃般的小孩只能输出这个女人设定好的程序,他必须笑着抱住眼前这个妈妈,用世间最趋炎附的口吻回答:“当然是现在的妈妈好。”
现场的音乐变了,不是年轻人爱的摇滚或是民谣,而是华尔兹。林美沁女士站在众人中间,向他伸出了手。
陆衡站在原地没有动,就这样静静地站着,他的母亲没有放下手,保持着邀请的姿势没有改变,亦静静地回望着他。
两人就这样胶着着,谁都不肯向对方屈服。
现场的气氛有些尴尬,宾客们脸上的笑淡了,不明所以地用眼神与同伴沟通,搞不清陆衡和他妈妈到底是什么情况。
陆其笙站在旁边主动打圆场,她主动把手放到林美沁的手心里,笑道:“姨妈,阿衡肯定是今天累了,我陪您跳吧。”
“也好。”
乐队继续演奏,典雅的小提琴声与钢琴声在客厅内悠扬地穿梭,林美沁的身姿优雅流畅,这里成了她的主场。
-
生日一结束陆衡就扑进了工作,他与著名填词人唐春山早就约好了见面,聊聊新歌的事情。
他一大早就开着布加迪威龙飚上了马路,跑车轰隆隆地呼啸,刺穿了清晨的寂静。
与唐春山约好九点在录音棚见面,唐春山向来有爱迟到的毛病,他和陆衡合作了很多次,陆衡一直都对他尊重有加,从来都不会说什么,这次唐春山按照老习惯,九点十五才姗姗来迟。
唐春山一进门就觉得气氛不对劲,陆衡背对着门口坐在人体工学椅上,他没有像往日一样径直走上来,搭着他的肩膀,像个老朋友一样问他:“想喝点什么?”陆衡今天沉默地可怕,让唐春山站在不远处就为之却步。